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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「過來人,妳從哪裡過來?」

 

「我渡過滄海、跋涉桑田而來。」

   

滄海桑田.jpg

 

醒。一記無聲的槍擊在胸腔裡炸開,痛到幾乎無法呼吸,求救的本能使我驚醒,熱燙的淚在臉頰碎開,很快沒入枕頭裡,枕頭接收了我太多的悲傷,拆開枕頭套,可見怵目驚心的斑斑淚痕,我就這樣每夜睡在傷痛裡,在無盡的哀悽裡泅泳,這片淚海無盡頭,讓我在噩夢裡身不由己的浮沉,無岸可靠。

 

我還活著,只不過偶爾會在令我窒息的心痛中急速乍醒,外在世界不論天候如何異常,看起來還是充滿了生機,粲然的白晝還是依著時序準時日出日落,夜依舊恭候著月的盈缺,和星星的眨眼,藍天裡有白雲,樹上有小鳥,地上有草,小橋有流水,一切的一切都各自有所依歸,只是我心裡什麼也沒了,我也不是誰的。

 

我還活著,傲然地活著,每朝於晨光中仔細的把自己穿戴好,細細地描繪著我的面具,假裝自己很快樂。從我打扮得體的外表,你只能看見我禮貌的微笑,親切大方且隨和的與人談笑,你甚至會激賞於我的風趣,感覺我的美好,以為我是個未曾經歷過至痛至悲的人,我連天真都可以假裝。你絕無法想像我的內在早已血肉糢糊,我的心田傾頹、崩解,荒蕪成了一座廢墟,就像經過一場核爆的土地,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休養。

   

心之汪洋.jpg

 

的一滴淚,淹沒我幸福的汪洋。。。。。。。

 

在我姊妹淘的眼眶底,漫漫地蓄積著不知多少時日的眼淚,終於在我面前無聲的靜靜地滑下,我的愛人擁著她的肩膀,隨著她無聲的抽搐將她往懷裡更攬緊了一些,我在他們面前,就好像我只是他們的一個普通朋友,我被這一幕怔愣住了,無法思考、不能言語,這到底是什麼情形?隨著一句:「我們已經在一起,對不起!」轟的一聲,同一瞬間,我的胸口有如被開了一槍、背後同一時間被捅了一刀。

 

怎、麼、可、以?一個是我愛他勝過愛自己的人,一個是我全心信任一起長大的姊妹,你們怎麼可以?怎麼能夠?該哭的是我,你們的對不起算什麼?算、什、麼?我不要你們的對不起,我不要你們在一起。可是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,瞬間的巨痛竟然是種接近無感的麻木,當下我失去了表情和言語,直到他們從我面前離去後,我才像具被抽空的人形,頹坐在地。

 

我還怎麼活?我一定是活不成了!有好長一段時間,我經常痛得直不起身,急急恨恨的捶著地,急急恨恨都是問號,為什麼?怎麼可以?兩個我最愛最信任的人,攜手這樣傷害我!我哀嚎我悲哭,痛楚的感覺穿筋入髓,滲透我每個細胞,蝕刻我的全身骨架,在我血液裡湧動,心痛得想撞牆、想自戕,吃不下睡不著,痛到全身發抖冒冷汗,當時我覺得自己一定是活不成了。

 

可我還是挺過來了,有時回首望去,真不知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,若沒有家人的親情撫慰,我想我是撐不住的,如今我有了新的感悟:活著固然好,但要活得好,才算真好!在某種意義上,我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;也算是一個重生的人。只是過往種種猶如揮之不去的夢魘,偶爾會在毫無防備的深夜,突如其來的驚動我的魂魄、痛徹我的心扉。我無法做到給予他們祝福,我只是不再詛咒和怨恨了,我決定放過自己。

 

植物生態.jpg

 

她一進門就說自己是個過來人,我遂以玩笑的口吻問她:「過來人,妳從哪裡過來?」一個問句,開啟了一段曲折糾結的愛情故事,這故事讓我想起了張愛玲的小說《半生緣》。

 

節錄張愛玲的文字:『陽光正照在曼璐的遺像上,鏡框上的玻璃反射出一片白光,底下的照片一點也看不見,只看見那玻璃上的一層浮塵。』──曼楨在呆望死人的同時,也有一種恩怨糾結於心,待化烟塵,要化不化。重逢時,二人於幾丈以外,血潮澎湃,『轟』的一聲。只是半晌方道:『世鈞,我們回不去了。』

 

心下打了個冷顫,過來人如果過不來,另外那兩人也許就如這般光景『回不去了』,愛活活將人逼死、死將愛硬生生撕裂。歲月終究成全了那一對,而過來人,也已經過來了。

 

人生,走著走著,難免踩踏出一條回不去的路,既是回不去,就無須頻頻回頭望了。行到水窮處時,何不安然的坐看雲起時,只消一陣及時雨,休養過的大地便能夠萌發出盎然的無邊春意。

 

 

 

我的舊文2011-05-16 11:25原載於雅虎奇摩部落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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